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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18, 10:29 PM
青春的源頭，永遠的綠洲
我常在聚會時被問起兩個問題，特別是啤酒喝過幾輪之後，不太熟的新朋友會趁機問我：你第一個戀上的是什麼樂團？
我總是如杯中的白色泡沫不假思索，語氣堅決地說出標準答案：Oasis！其實Oasis並非我聽見的第一組西洋搖滾樂團，在我接觸另類音樂的90年代初期，R.E.M.、The Cranberries還有被視為神祇的Nirvana，都比Oasis更早被我放在CD架上。
然而只有他們的音樂不偏不倚擊中我的心窩、敲響我的腦門並劇烈撼動仍稚嫩的雙耳。宛如射箭，有些樂團離開弓弦後就被風吹走了，連標靶都沒碰到；有些樂團會射中範圍較大的同心圓。Oasis那支箭卻能完全射中紅心，甚至力道太強，直接射穿過去。
我用為數不多的零用錢，在能力範圍內買齊所有台南唱片行能找到的相關商品：專輯、樂譜、海報、T恤、VHS錄影帶，就連《Definitely Maybe》與《(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一銀一金的兩盒單曲Box Set也千方百計地抱回家。國中時僥倖逃過漫畫、電玩與撞球的誘惑，高中終究閃不掉了 -- 我成為某樣事物的「迷」，為它痴狂與傾心。那樣事物就是搖滾樂，而在我耳邊發出最鏗鏘聲響的正是Oasis。
後來呢？這是聚會時常被問起的第二個問題，通常來自相熟的老朋友。
我在第五張專輯《Heathen Chemistry》問世後便與他們漸行漸遠。可能是Noel逐步釋放出創作權（前三張的每首歌都是他寫的），其他團員的寫歌才能與他有段差距，降低了整體作品的精彩度。可能是Noel與Liam這對活寶一路風風雨雨爭吵多年，起先還能將兩人的脣槍舌戰視為音樂之外的「餘興節目」，時日久了卻不免感到煩膩。
可能是Noel不再是那名前途茫茫的失業青年，只能窩在家寫歌，冀望搖滾樂帶他離開陰雨綿綿的曼徹斯特，站到世界不同的舞台發光發熱。Noel確實用他手中的吉他做到了，可是名利雙收後彷彿再也寫不出〈Live Forever〉那樣蒼茫血氣，容納一切青春易燃物的歌曲，畢竟他已不是過著當初寒傖的生活。也可能是我耳朵的頻率改變了，鍾情於更具挑戰性的音樂，凡是實驗噪音、極微電子、冷調環境樂，越冷門的似乎酷得越莫名，Oasis顯然太熱門了。
縱然如此，我仍在人生中第一場Oasis演唱會Liam唱起〈Champagne Supernova〉時激動不已。那是2005年的《Don't Believe The Truth》巡迴，散場後唱片公司派人在麥迪遜花園廣場前的第七大道發放宣傳用的火柴盒，我好不容易搶到一個，至今連一根火柴都捨不得點。
時間悠悠又流過七年，今年九月單飛的Noel來台進行首場個人演出之前，與《Gigs》團隊和他做了寶貴的訪談。二十分鐘的過程我坐在離他半公尺的地方，極力壓抑內心的緊張，和他聊著音樂與曼城，也請他解答幾個關於Oasis的疑惑。
Noel完全是我十多年來想像的那樣 -- 幽默、真誠、健談而友善，全身帶著感染人的溫度，散發出強大的正面能量。我走出訪談的房間那刻，十七歲的自己在目前三十三歲的身體裡又唱又跳。終於見到心中的英雄，親耳聽他說了一段啟發的話，埋在體內那條通向過去的渠道也被疏通。當我循著渠道游回青春的源頭，那裡會永遠躺著一座讓我上岸的綠洲。
（原文載於《Gigs》第5期「罌粟青春」專欄，物件攝影 by 李盈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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