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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 8, 6:33 PM

1976 這個星球訪談(下)

1976

續前文:

如何看待自己過去的作品?

大麻: 每次聽樂迷或朋友說,覺得《方向感》是76的黃金時期,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無法想像他們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我的意思不是《方向感》不好,而是後來無論《耳機裡的新浪潮》或最新的《1976 這個星球》,各方面都好上太多,而且差異是很明顯的。

你是指錄音品質這方面?

大麻: 對,那是差別最大的部份。事實上當初受到預算和技術的限制,即使剛錄完《方向感》沒隔多久,自己其實已聽不下整張了,越聽只是越發現許多不滿意的地方。

你們目前擁有自己的錄音室,想重錄第一張嗎?

阿凱: 有機會若能使用比較好的狀況重錄,其實不會排斥。不過當初寫的許多舊歌,現在幾乎也不太表演了。

大麻: 其實每張做完都會有遺憾,都想重錄(笑)。

這次進入主流體系發片,對你們來說最大的考量是可以用更好的條件錄音,錄出自己期待的品質。你們從過程中學到什麼?

大麻: 這次一共錄了三個月,我學到很多東西,也看到主流的規格是怎麼做錄音這件事。其實就是累積經驗,基本上台灣的錄音室都是師徒制,跟電影圈很像,若只是以樂手的身分進去,很難真正學到什麼。譬如錄《方向感》和《愛的鼓勵》,我們學到的實務面很少。藉由《1976 這個星球》這樣錄下來,看別人怎麼做,我才真正知道自己缺少的部份是什麼,以後回到自己的錄音室,更能上手。

阿凱: 這次錄音設定的Deadline比較遠,很多細節我們可以反覆推敲,錄到好為止,比較沒有急迫感。

大師兄: 以前進錄音室,其實常有不太被尊重的感覺,這次相對來說我覺得被尊重許多。當然我們自己事先的準備也很重要,這次準備的比較充足,許多編曲事先都弄好了,壓力自然較小。這次的鼓就錄得很快。

請來專業製作人是否也有很大差別?

大麻: 擁有製作人差太多了。譬如《耳機裡的新浪潮》是我們第一次邀別人當製作,才知道錄音的過程原來是這樣,要先分軌錄(笑)。

這次轉投主流廠牌,似乎引起一些漣漪,你們自己怎麼看?

大麻: 有些高中生,覺得76本來在獨立廠牌,後來轉到主流去了,就不帥。可像Linkin Park,就很帥。

Linkin Park不也在主流廠牌?

大麻: 或許因Linkin Park一直都在主流廠牌,所以沒有所謂變節的問題,這樣OK吧(苦笑)。重點是,像剛才說過,我們現在要的是讓自己滿意的錄音品質,有廠牌願意負擔經費,也不會改變我們什麼,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做?而這次的錄音經驗,我確實也獲益良多。

整個企宣到目前為止還習慣嗎,是否感覺疲憊?

阿凱: 宣傳到目前都很順利,比起以前,這次確實累了點,不過其實我覺得還可以再排更多表演(笑)。尤其校園場,很歡迎社團來找我們。主要是想多接觸不同的樂迷,這次認識了很多高中生,感覺很好。

你們覺得1976樂迷的特質是什麼,死忠嗎?

阿凱: 當初《方向感》時期的樂迷,現在仍在場景裡的好像少了,倒是近兩年新加入的樂迷比較死忠。另一個有趣的觀察是,以前的樂迷比較吵鬧,現在的好像都滿安靜的(笑)。

大麻: 《耳機裡的新浪潮》發行之後,樂迷比較固定。有時也會好奇當初喜歡我們的樂迷現在人在哪呢?不過還是會收到十年前樂迷的來信,他們常說得知76現在仍在發專輯、玩音樂,很驚訝也很開心。收到那種信,真的很窩心。

大師兄: 其實我以前也曾是76的粉絲,還沒入團前,對《方向感》就很熟了,但《愛的鼓勵》讓我更喜歡他們。我覺得以前跟現在的樂迷還有一個差別,就是以前的圈子更小,譬如Vibe還在的時候,大家都在那邊混,台下看團的人自己其實也都在玩團,換自己表演時,就是別的團在下面看你,到最後所有人都變成朋友,那種感覺很有意思,跟現在不太一樣。

這次編排歌序花了很多時間嗎?

眾人: 這要問大師兄!

所以排歌單是大師兄專屬的工作?

子喬: 因為現場表演的歌單也都是大師兄排的,所以專輯的排序也乾脆都給他排。

大師兄: 其實團裡每個人都有一項專屬任務,譬如子喬負責管錢。可能因為我的個性比較謹慎,平常即使練團,也要有歌單,我再以鼓手的角度來看這些歌曲的流動性好不好,順序是否有問題。

阿凱: 《耳機裡的新浪潮》的曲序也是大師兄排的,那時我們還會有點意見,但這次《1976 這個星球》則完全沒意見,代表他排歌的功力進步了(笑)。

大師兄: 上次排《耳機裡的新浪潮》的曲序,是受到New Order的影響,這次主要受Coldplay的影響較多。我在海邊的卡夫卡當DJ播歌累積來的經驗,也影響了自己排歌單的想法。

為何以〈重返金銀島〉當作專輯開場曲?

大師兄: 因為那首歌一開頭音量較小,後來聲音突然變大,想說這樣或許可以嚇到人(笑)。

新專輯對我來說一個很顯著的不同是阿凱唱歌變「好聽」了(笑),而錄音過程你的身體其實不是很舒服,下了很多工夫嗎?

阿凱: 這次Vocal錄了很久,我花了很多力氣配唱,學到了「唱歌」這件事。錄音時,有時全身都是疹子,一天要吃四次藥,很慘。錄完最後一首歌,我已經沒有聲音了。

大麻: 這次吉他也錄了很久,一開始很ㄍㄧㄥ,後來就順了。

新專輯內的〈努特〉、〈撒野俱樂部〉和〈科學怪人的玫瑰〉這三首,都是從去年的EP挑出來重錄的,有特別改編嗎?

大師兄: 三首歌的節奏都慢了一點,長度因此比原版長一些。編曲只能算小改一下,但整體來說,原版的比較粗糙,新版的品質當然更好。

〈重返金銀島〉的概念是怎麼來的,受到什麼電影啟發嗎(譬如神鬼奇航)?

阿凱: 一方面小時候喜歡《金銀島》這本小說,一方面以前人家常說台灣錢淹腳目。這首歌的架構一開始是子喬用木吉他彈出來,後面一個三人打鼓的部份,是我、大師兄和大麻。

這首歌的吉他讓我想起Suede的Bernard Butler,大麻的吉他除了受Jonny Greenwood影響,其他喜歡的吉他手是誰?

大麻: 這首歌的吉他部份我其實比較想做的是像The Strokes那種感覺。我喜歡的吉他手是The Smiths的Johnny Marr和Stone Roses的John Squire,平常練他們的歌,我其實都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1976寫歌是先有詞還先有曲?

阿凱: 通常是先有曲,再有詞。基本上是完全分工了,76的創作過程就是一個Team Work。

壯遊前夕〉是整張專輯電子聲效最明顯的一首,點子怎麼來的?

阿凱: 那是請電話亭樂團用Moog琴彈出來的,現場收音。

阿光離團後,沒想過再找一名專職的現場Programmer?

大麻: 想說表演若有需要,再找Guest就可以了。

努特〉讓我想起The Smiths的This Charming Man,為何會在歌詞內提到Kraftwerk?

阿凱: 因為努特(北極熊)住在柏林,所以自然想到Kraftwerk。其實我們一般唸Kraftwerk的方法都錯了,若用德文發音,聽來跟英文發音很不一樣。

想去香港看Kraftwerk的表演嗎?

大師兄: 很想去看,但跟自己的表演撞期,經紀人不准(笑)。

阿凱在〈撒野俱樂部〉的詞提到,「有天變成了被對抗的大人,也別忘記今晚。」覺得自己已變成被對抗的大人了嗎?

大麻: 搞不好當初自己就是被對抗的小孩了(笑)。

年過三十,如何看待年紀這件事?

大麻: 過了三十歲,感官會變弱,腦袋對刺激的接受開始變得恍惚,沒以前那麼敏銳;尤其電腦螢幕看久了,對外在事物的接收力真的會退化。也因為腦袋變鈍了,就想找更熱血的事,讓刺激大一點。朋友推薦我看PTT的Beauty板,尋找刺激(笑),年輕的身體真的很有吸引力啊(笑)。

大師兄: 我的三十症候群來得比較晚,大概是過了三十歲之後一兩年,才慢慢感覺到變化。以前每次表演完都喝醉,幾乎每天喝酒也OK,現在每週喝一次就感覺有點痛苦了(笑)。我好像什麼都後知後覺,過去從來不懂什麼叫「宿醉」,現在身體恢復的時間變慢,終於懂那種感覺,所以現在也不太喝啦。

慶祝節日的戀人〉大概是1976成軍來最悅耳抒情的前幾名,是刻意寫一首這樣的歌嗎?後頭的蘇格蘭風笛是誰想的?

阿凱: 這首歌其實2003年我就寫好Demo了,當初因為張國榮過世有感而發。上一張專輯《耳機裡的新浪潮》因為覺得時機未到,沒有收錄。這次關於是否收錄在新專輯內,我們也經過投票表決,編曲也是十首歌裡花上最多時間的。

大師兄: 風笛聲是最後才加上去,因為製作人覺得那邊似乎少了什麼。用的是Midi,不是真的蘇格蘭風笛,音色找了很久。

大麻: 這首歌編曲花了那麼多工夫,也是因為不想被說成像Coldplay(笑)。

〈右外野手〉一開始的木吉他很有美式草根藍調的感覺,這在曲風一直非常英式的1976身上滿少聽見,是刻意做出這種改變?

大麻: 對,使用了一點藍調,也想同時挑戰木吉他。

子喬: 可能因為美國職棒最厲害,編曲就美式一點(笑)。

歌曲中段似乎出現了類似愛的鼓勵的大拍手,是音效還是真人?

大麻: 那是真人拍的,還用了加油棒,我們好像每張專輯都要偷渡愛的鼓勵的節奏,已經變成一個我們的梗(笑)。

為何是右外野手而不是其他守備位置?

阿凱: 這首歌其實滿應景的,是今年夏天奧運棒球賽,中華隊輸給中國隊之後我們寫的,算是一首加油打氣歌(笑),也是整張專輯最後一首配唱的。選右外野手,因為一直覺得那個位置畫面少,滿容易被忽略;可是右外野手的臂力其實要很強,是個很重要的位置。

現在還有搖滾棒球隊嗎?

大麻: 搖滾棒球隊現在還在,只是我們已沒去練球了。

〈星際探險隊〉大麻的吉他很有The Edge(U2)的感覺,後來那個女聲合音竟有點讓我想起Radiohead的Weird Fishes/Arpeggi。

大麻: 那合音其實不是女聲,是阿凱唱的。

真的嗎(驚)?

阿凱: 只有廣播的部份是女聲,副歌的合音部份都是我唱的。這首歌的由來是當初子喬生日,我們送他一顆效果器,大家當晚一起在錄音室Jam出來,詞則是之後才補上去。這首歌也是獻給兩名當時過世的朋友。

今年喜歡的音樂是?

阿凱: 我們四個人喜歡的音樂其實滿類似。今年聽最多的應該是Coldplay新專輯,暑假去日本看Summer Sonic,到處的店家都在放。最近也喜歡看一本書叫《武士的精神》,值得推薦。

大麻: 今年較常聽的也是Coldplay。

大師兄: 最近在聽The Verve和Oasis新專輯。

子喬: 最近喜歡聽The Whip。今年聽比較多電的東西,但聽久了會頭暈,聽個兩遍就要換片。

最近喜歡的電影是?

大麻: 囧男孩!

大師兄: 我在看Fuji Rock十週年記錄DVD。

子喬: 睡前看一齣影集叫越獄風雲,我好像很容易覺得電影好看(笑)。

阿凱: 最近喜歡的是蝙蝠俠黑暗騎士。對了,我又去看了一次綠光,就為了要看見那道光。

這次看見了嗎?

阿凱: 看見了,原來上次眼睛根本盯錯地方(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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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

很棒的訪問,讓我對76又認識了不少

拷秋勤--范姜 發表於 December 8, 2008 8:27 PM

真的是粉棒的訪問
都問到精隨了~
真的

(有先做功課嗎?!)

由 nd 發表於 December 8, 2008 11:29 PM

不知道這段訪問
破報,看不看的到??!!
如果有的話~那週的破報,我一定會去搶
ㄏㄏ

由 nd 發表於 December 8, 2008 11:32 PM

咳,我就是那種漸漸不聽76的樂迷。

我想大麻的訪談點出了一個「樂手vs樂迷」的盲點,五月天也很喜歡強調他們後來專輯的錄音品質如何如何,但如果寫出來的歌曲失去了當初那種撼動人心的力量,不就變成捨本逐末了嗎?

濁團沒了左派,現場也愈來愈像農友的溫馨聚會,但小柯唱起歌來還是深深碰觸動聽者的心。這一點,德政你應該比誰都瞭解。

我覺得這幾年的76花了太多心力在打造「形象」,又是Mod又是New Wave又是「英式搖滾」(直接用Brit-pop還好一點雖然這個詞也很籠統)…談論的多,反映在音樂的少,實在看不出一個清楚的輪廓,總覺得什麼都想要,但卻什麼都不是。

愛之深責之切,76有更好的條件比人家做得更多更好,名氣大了,音樂卻平庸了,樂迷的組成當然會更迭,這是不可能避免的。

最後還是要感謝德政這篇認真深入的訪談,讓我們有機會看到樂手自己是怎麼想的。

darthvader 發表於 December 9, 2008 1:15 AM

抱歉上篇留言最後一段把德政的名字少打了一個字,萬分失禮!還請海涵!

darthvader 發表於 December 9, 2008 1:22 AM

to nd,

不會喔,內容太長了,不會刊登在平面刊物上。

to darthvader,

我幫你更正了,小事一樁啦,請不用那麼客氣。

你的留言的確提出了我常在想的事,但我的看法有些不同,我不覺得「樂手 vs 樂迷」的關係必然存在著盲點,我會說,這種關係是很微妙的,且時時在變。有時樂手和樂迷是手攜手往同一個方向,有時又站在截然不同的對立面。就像世上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會有高低起伏,每個人不同階段的想法都會改變,樂手不可能(也不需要)滿足所有樂迷的期待,最重要的是誠實面對自己。

樂手對當下的自己誠實與否,是騙不了人,聽的出來的。你舉濁水溪的例子就是,左派走了,濁水溪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搞下去,小柯如今唱起溫馨勵志的台語歌,不是他變軟了,而是他誠實面對自己目前的狀態(年紀、社會關懷等等)。同樣的,1976新專輯雖然換了廠牌,可能有了稍微不一樣的行銷手法,但一切仍要回歸音樂本質。我在他們新作中聽見的仍是一個熟悉的狀態,一群三十出頭歲搖滾青年該有的本色。

身為樂迷的我們,有時總會感嘆摯愛樂團已不符自己的期待,但退一步想,他們又何須每一次都滿足我們的期待?互相尊重彼此的選擇,並給予祝福,期待有一天再站在同樣的心靈頻譜裡,這是近年來我每每聽到失望作品時,都會跟自己說的話。 :)

pulp 發表於 December 9, 2008 6:10 PM

說得好!:)
聽團的確很講求緣份這件事,或許我自己的心境也不同了。

由 darthvader 發表於 December 11, 2008 12:20 AM

非常認同Pulp觀點

聆聽者的確需要花點時間自我調適,或花時間在於拒絕調適。

CrystaL 發表於 December 18, 2008 3:40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