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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05-29, 12:05 PM

給我一雙飛向你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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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夏天呢?在我飛行了一萬四千公里之後。

1999年8月20日下午,我在London的Euston Station獨自坐上了火車。整個車廂都是和自己不同膚色的人,我左手提著帳棚,右手拎著睡袋,把車票咬在嘴巴裡,從最後一排開始找尋自己的座位。列車開開停停,窗外的景色依舊和諧,一種英國鄉間獨自散發出的美麗。忍不住一個月來的疲憊,我還是在車上睡著了。睡著睡著,被一陣吵雜聲驚醒,原來是到Stafford了,匆匆忙忙提了行李往下衝,再差一步就要坐過頭了,活像電影裡的劇情。

跟著指標走,很快就出了火車站。其實與其說是跟著指標走,還不如說是被一種奇異的氣氛牽引著走。那奇異的氣氛來自一群一群的英國青年,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大得可以的登山背包、睡袋、帳棚,外加一箱一箱的啤酒,手裡的收音機播放著我熟悉的音樂:Oasis,Travis。他們打從在火車上時就開始高談闊論,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一直到下車了還是一樣。很容易的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也是要去看音樂節。當我們眼神交接時交換會心的微笑,可是我發現他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絲的不解:他們一定是想,怎麼會有一個東方人,還是自己一個人,跑來這看音樂節?

在車站門口等接泊公車等了快兩個小時。我站在長長的人龍中,偶而拿隨身聽出來,大多數的時候只是站著,端詳前後左右和我不一樣髮色,口中說著我聽了一個多月仍然不是聽得很懂的英文,啤酒一罐接著一罐,活動都還沒開始彷彿就要在路旁喝醉的這些年輕人們。我覺得看著他們是一種享受。這是多麼神奇的一刻啊,我從遠在萬里的地方來到這,排隊等著公車。

終於輪到我了,上了公車之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旅途。我和我的行李各坐一個位置,我必須無時無刻把手放在睡袋上,因為顛頗的路途隨時會將睡袋振到椅子下。天色漸漸暗了,公車好像要將我載去另一個世界。沿路的景色越來越荒涼,住家越來越少,唯一不變的是從車開動那一刻就不斷持續的喧嘩聲。經過45分鐘的車程,終於到了會場。從門口走進營地又花了半個多小時。雙手因為提了太久的帳棚和睡袋而有點紅腫,不過為了在天完全黑之前趕到營地紮營,所以一路上只是不斷的向前走,沒有片刻的停留。

好不容易把帳棚搭完了,趕忙躲了進去。或許是真的累了,也或許是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這樣的情形。從下午上火車以來,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和我一樣膚色的人。這實在是需要一點心理建設,不過在那時我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只好悶頭躲進帳棚裡,希望等晚一點外面人少時再出去晃晃。就這樣我連鞋子都沒脫就在小小只夠我一個人容身的帳棚裡睡著了。

大約睡了兩個小時,到了晚上八點多,被一陣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音樂逐漸搖醒了。禁不住好奇,也禁不住肚子的飢餓,我還是決定走出帳棚,到外頭瞧瞧。離開了營地是一連串的餐車,我買了不怎麼好吃的義大利麵蹲坐在一顆樹下配著礦泉水吃完了。這其實也是我這幾個禮拜來解決飢餓的方法。我去接待處用門票換了手鍊,那手鍊等於是識別證。工作人員還給了我一袋東西,裡面有V99的小氣球、撲克牌、洗髮精、塑膠袋。接待處前面的黑板用粉筆寫著每個團的出場時間。我在上面找尋著自己熟悉的名字:Suede、Stereophonics、Gomez、Happy Mondays,我站在黑板前待了很久,心裡不斷的想著:天啊,我明天就可以看到他們了嗎?我明天就可以親眼的看到他們了嗎?那些不斷經過我身旁的人們,他們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我那一刻心中的激動,但我是多麼想和他們分享我的喜悅,我的興奮。

我繼續朝聲音的來源走去,原來是一個大帳棚。走進了帳棚裡,台上的DJ不斷播放著歌曲,台下大概有一千多人,大家隨著音樂不斷的跳舞、跳舞、跳舞。每個人手上都拿著紙杯裝的啤酒,互相潑灑。一首接著一首,每隻曲子我都很熟悉,恨不得也能衝進去,和他們一起跳著。終於,我離開了最後面的區域,慢慢的朝前面走去。

我不斷的穿過人群,頭一邊隨著節拍晃動。Greenday、Manic Street Preachers、Chemical Brothers,音樂像電流一般流竄在空氣之間,流竄在每個人之間,流竄在我和別人之間。終於,我在Nirvana的音樂下哭了。我身體不斷地旋轉,不斷地旋轉。我透過碰撞旁邊的每一個人證明這一刻是真的存在,這一刻並不是我的夢境。我是真的在英國某處的一個大帳棚裡,和所有我不認識,但是卻覺得很熟悉的人在Nir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s下共舞。我們互相擁抱,唱到副歌時大家一起激動的高喊,我把一整天下來的辛苦宣洩掉了;我把幾個月下來的準備,幾年來只有夢境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實現了。

在喧囂的吉他聲、厚重的Bass聲、狂暴的鼓擊聲中,我不再自卑、我不再覺得自己的髮色和別人不同、自己的膚色和別人不同、自己只有孤單一人。在音樂裡,我是巨大的,我的心靈和天地同大;我和我身旁的所有人一樣,我們因為熱愛音樂,熱愛生命,熱愛我們的青春來到這裡。不管我們來自何處,我們素未謀面,但是這些音符,這些樂團,卻在我們的生命印記中留下了同樣深刻的痕跡。他們對我們是何等的重要,重要到我可以為了這一個理由,遠渡重洋來到這裡,只為了看他們一眼。

最後一首歌放的是Manic Street Preachers的A design for life。全場的每一個人,不管認不認識,大家把手牽起來,把肩搭起來,在音樂下不斷地旋轉、不斷地跳躍。大家互相擁抱,每個人的臉上都溢滿著幸福的笑容,在澎湃激昂的樂聲中昇華了。那是個與世無爭的烏托邦。

那個晚上好美好美,當我走出帳棚時,我覺得自己何其幸運,在我的青春歲月中,能夠有一個那麼美好的夜晚。我終於體會了這些音樂在我的人生中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我不再畏縮,我勇敢地繼續完成了接下來的行程。嗯,演唱會壓根還沒開始呢,這只不過是前一個晚上的歡迎Party罷了!

希望今年夏天我能在那邊碰到你,希望今年夏天我還能再去一次!

[現 場] 引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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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

pulp兄:
雖然已在留言板上留了言給你,但我仍然很難形容我看完你這篇文章的感動...。
你寫得很美,卻又好真實;給了我一個憧憬,給了我無趣的高中生涯一個動力。

印象中我曾經看過你這篇文章,但那時你的網誌版面和現在不一樣,是白色的吧,好像。
今天又重新讀了一次,也順便讀了那篇﹝Radiohead Jun.7﹞,你知道嗎?你的故事,
讓我顫抖...好羨慕你,我真的覺得你很幸福。重要的是,你知道如何追求你的夢。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遠渡重洋,和一群(喝醉的?)英國人,在Smells like Teen Spirits下共舞。=)

Kat 發表於 October 17, 2005 2:37 PM

太羡慕了. 年轻时代独身一人远渡重洋去参加英伦的Music Festival... 那些band队,你列举的都是些我喜欢的名字...
非常能够想象那种感觉, 跟陌生却又极熟悉的人群一同狂欢.只因为大家都爱同样的音乐.
高中, 有帮爱乐的朋友, 于是经常体会到种莫名的感动.
有时听到一首共同的歌, 所有人相视一笑, 于是真的什么也不必再说.
我也真的好想好想去英伦朝拜陪了我整个初中高中的乐队,只可惜Brit-pop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

由 pua 發表於 May 4, 2006 6:10 AM

Brit-Pop的黃金時代的確一去不復返了。但所有的美好年代不都是這樣。我們只好試著學習接受啊。

這邊有Brit-Pop十年的專題介紹,值得仔細閱讀:
http://news.bbc.co.uk/1/hi/entertainment/music/4136296.stm

pulp 發表於 May 8, 2006 3:27 PM

我在2001年也自己一人去參加了Reading Festival,全場我只看到我和另外兩個兩日本女生,沒再看到其他東方人了,這讓我挺驚訝...

2001年的表演名單,大概是Reading Festival歷年最差的一次,找了一堆美國Nu-Metal團,壓軸還是阿姆呢...我是在工作不爽之餘衝動前去的...

怕貓的貓 發表於 August 23, 2007 5:05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