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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24, 4:42 PM

2005, The Year of Grief, The Year of Ecstasy

2005對我來說是意義非凡的一年。 這是我第一次在台灣以外的島嶼待上整年，那是一座永不沈睡的灰色城市。我在每個星期二晚上走向唱片行；一樣的街道，相同的路徑，這是新專輯的上市日期。我在每個週末夜晚踏入神祕喧鬧的場域；啤酒握在手心，夢想中的樂隊逐一登台亮相，他們在我伸手可及的舞台。 我與生命裡的重要元素，那無可救藥的音樂沈溺之間，突然沒了時差。從旁觀者變成參與者，從旁敲側擊的邊陲姿態成了置身其中的賣力實踐，這條路我走了整整十年。 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語言上的、時間上的、或理解上的任何阻礙。曾經我透過小說篇章或電影情節想像而成的人物，不再是虛構國度中的幻想存在。這些穿著破牛仔褲、二手皮衣與米色帆布鞋的玩團青年，或留著金長卷髮、戴著黑框眼鏡、身背帆布書包的中年嬉皮，從記憶裡的外星生物，成了每日生活的環境縮影。 我們在唱片行裡相遇，彼此交談。我們在舞台前集結，彼此碰撞。我們在書店裡擦肩，彼此點頭。有些人依舊陌生，有些人成了朋友。我們交換意見，交頭接耳；我們爭論不休，喋喋不休。我似乎成了自己想像裡的人類，過著他們應有的生活。 或者，我該如何以數字來總結這一年的意義？ 2005年我買了三百張唱片，看了六十九場表演。看了一百一十組樂隊，看了九十二部電影。看了三百六十五個小時的無聊電視節目，花了兩百八十二個小時搭乘地鐵。用了四百五十三個小時進食，花上無止盡的時間沈睡。我買了四十本書，只看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我買了三十張DVD，只拆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冰箱裡過期的牛奶還剩二分之一，我的人生已走完三分之一。 失眠與安眠藥，咳嗽與感冒藥。舊的CD封套，新的LP膠膜。書桌上的灰塵，電腦上的頭髮。超市裡的巴西葡萄，德國進口的絕版唱片。十二篇永遠寫不完的文章，退化的國語文能力。快樂與更快樂，疏離與更疏離。結冰的眼淚，窗外的雪。聽一百遍也不厭煩的歌，聽了一秒就厭倦的曲子。 我恨不得擁抱每個瞬間，抓住所有易逝的分秒。我從未如此接近熱愛事物的核心；或者說，我竟成了熱愛事物的一部份。滿足帶來喜悅，安慰伴隨釋放；我成了人人稱羨的幸運者，我的生活精彩無敵。將過去拋之腦後，信心十足地邁開大步。這是青春燃燒的最後片段，我傾全身之力將不再復返的閃爍光影儲存於記憶盒裡。物質與紙張，幻覺與文字。我未曾經歷如此深沈的狂喜，卻也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焦慮。 很多時候我感到不知所措，找不到著力點。攀爬於文化板塊的斷層間，我努力尋找支撐與依靠。避免窒息我得奮力划行，避免淹沒我得放空一切。我經歷了旁人無法想像的文化認同危機，自我認識不斷肢離崩解。前一秒喃喃說服自己，下一秒又驚覺於半醒的現實中。曼哈頓的絢麗夜景何其令人迷惘，然而骯髒錯亂的街道卻又提醒著遊人別忘了來時的路。 突然間，家園的形象變得孤獨而遙遠。 有時我焦躁不安，有時我匆忙應對。一條看不見的河始終橫亙在期待與理解的交界處。緩緩流動時我無法察覺，波濤洶湧時我卻無力抵擋。我總是停在圓心入口，一道無形的隔閡讓我無法向前跨出另外一步。熟悉的音符聽來竟似嘲諷，我需要喘息的出口。 登上飛機，我回到記憶裡的故鄉。相同的城市，相同的地下樓，時間與空間好似完全凍結。走下樓梯，我在師大路的窄小暗室裡遇到了興趣相投的同路人，金髮碧眼的他人高馬大。我問，身為全場唯一的外來客，你曾否覺得孤單寂寞。他指著喇叭裡傳來的音樂，對我說，在音樂裡，他從來不覺孤單。 這些我都知道，只想再次從他口裡得到確認。 我低頭坐在昏黃的燈光下，回想著不可思議的2005年。如何穿梭於未知與已知的縫隙間，如何處理著低潮與高潮的反差，過去十二個月的剪影如幻燈片般於腦海深處激起迴盪。那是"Arcade Fire":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4759.html帶來的心悸，是"Lou Reed":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5208.html低吟的詩句。那是"Bono":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5496.html拉長的重複音，是"Patti Smith":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5351.html鏗鏘的鼻息。那是"Sigur Ros":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105.html端上的沈睡鴉片，也是"Rolling Stones":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564.html調配的快樂丸。"東京":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091.html沿岸的海風交融著"芝加哥":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5074.html的春雪，布魯克林的街頭海報倒映著曼哈頓下城的天際線。 我要的答案就在眼前，我的思想澄澈而專注。繞了一大圈又重新回到原點，解答終究刻在自身的影子上。一瞬間，喇叭裡傳來的音樂再次撼人而甜美，與我的心跳合作無間地譜著重奏，那是"Broken Social Scene":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349.html的Almost Crimes。 啤酒瓶歪斜地躺在桌上，我們相視而笑。 Related Articles: "My Album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46.html "My Gig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20.html "Best Film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29.html "90 Favorite Track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38.html "My Favorite DVD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25.html "My Favorite Books of 2005":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6819.html "Farewell 2004":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4493.html

[年 鑑] 引用(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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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

2003年，也就是要回國的那一段時間有過跟你類似的感受。除了把兩年以來累積的物品數量化以外 (結論是表演看的比你少、CD買的比你多….)，更難處理歸類的是那種咫尺天涯的鄉愁與歸屬感。生活還是得過，該打拼的要打拼，所以在回去前一個月開始屬於自己的紐約回顧，把想造訪的一方再走一遍，沒去過的地方找機會去一趟。

不過那時不知道自己在龜什麼，作啥事都沒頭緒。你們當時能來真好，把我聽搖滾的熱情再度引燃起來。回想當時我已經好幾年沒聽什麼新的搖滾樂了，你、馬瓜跟lulu (還記得我弟嗎?) 的接連來訪把我從當時的無以名狀的漩渦中抽離出來，讓我在最後幾個月還有新的東西可以探索。可是回來後依然發現很多值得去的地方還沒去，那就等待下一次造訪的機會啦。

由 dionysoslin 發表於 February 24, 2006 6:16 PM

謝謝你感動了我

由 向晚漫遊 發表於 February 24, 2006 9:11 PM

we are time

由 nowherepuppy 發表於 February 24, 2006 9:27 PM

愛死了你這篇文章
而我
也要追尋精采無敵的人生

由 Joan 發表於 February 24, 2006 10:56 PM

那些因為獲得而導致的失落與徬徨, 我也在細細咀嚼著

由 Vocodeur 發表於 February 25, 2006 12:45 AM

不同的經歷確有同等的渲染力，最近我常在夜裡想起我老媽的臉。

由 S.T. 發表於 February 25, 2006 7:41 AM

your 2005 was just too surreal reality. i've experienced moment like stucking in the middle of a bridge and not sure which way to go. i have to face it and think it out loud to kind of make sure where i am but oftentimes i think i am still lost. good to know you found youself back that soon because music makes you so strong.

由 匿名 發表於 February 25, 2006 9:13 AM

2005年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第一次看live(The Wall-海洋音樂祭)，第一次出國（Sumemr Sonic）。而音樂對我而言除了帶給我感動和喜怒哀樂外，還有種種無法抹滅的回憶。

由 salakola 發表於 February 26, 2006 10:50 PM

這樣的文章
國語文能力退化在哪裡呀？？？= =

由 eoa 發表於 March 1, 2006 8:34 AM

好一個精綵無敵！正是我想無限追求的生命年華....

由 wildzeven 發表於 March 1, 2006 10:08 PM

to salakola,

想必Summer Sonic的Arcade Fire應該讓你記憶猶新吧。

to S.T.,

我常在夢裡夢到以前的事。是人老了還是怎樣...

由 pulp 發表於 March 2, 2006 5:17 PM

你寫的文章真的很能觸動人心,非常好看!!我是在偶然的情況下連接到你的網頁,馬上就加入最愛,文章精采你的人生故事也精采,雖然你認為這是青春的最後片段,但這真是一場華麗的青春!!帥翻了

由 費星 發表於 March 13, 2006 6:32 PM

好动人的文字. 你为何总能将自己的感情全然不做作的铺展开来.
即使人与人之间有理解的间隔和经历的不同, 但我觉得, 你传达出的部分, 已经毫无阻隔的被我感受到了.
也许可以归结为, 爱乐者之间的共振.

由 pua 發表於 April 30, 2006 2:16 AM